心心念念谢王爷

是的,你爸爸我就是个小变态么么哒~

【GGAD】高塔上的人

又名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遗书,但这是HE。


背景:1998年决战前夕,伏地魔发现哈利是自己的魂器,将他囚禁在紐蒙迦德之后的故事。货真价实的GGAD/ADGG(虽然时间点很奇妙)。1W字,清水,HE(真的)。没有雷没有非官配。OOC大大滴。哈利客串。


推荐配乐:The Angry River – The Hat (ft. Father John Misty)

 

下面开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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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AN IN THE HIGH CASTLE

 

0.

在很久很久以前,世上只有黑暗。

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说,如今光明占了上风。

 

1.

“我的梅林…”

哈利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他不得不使劲眨了眨眼睛,以确认眼前的景象既不是做梦也不是自己在绝境中产生的妄想——那个人并没有消失。不,不仅没有消失,现在的他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真实。

“谢天谢地!”哈利张开双臂,向前一迈…

他扑了个空,险些跌倒。

对方反射性地伸手扶他,动作停在了半路。有好一会,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彼此。

“好久不见,哈利。”

邓布利多先开口了,眉宇间带着百感交集的笑意。

他背靠着细长的,爬满了青苔的窗户。浅白色的日照落上他的侧影,把那头红发淋上金属般的光泽——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鬼魂栩栩如生,哈利甚至觉得他是这间牢房里唯一真实的东西。

“好久不见,教授。我得说您看上去棒极了。我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子。”

男孩把手插进脏兮兮的牛仔裤兜,向后一仰,靠在了铸铁的牢门上。锁着他手腕的镣铐撞上铁门,发出一阵悲凉的声响,在紐蒙迦德的塔顶回荡。

“你看上去也很好。”邓布利多说,他的声音像他活着时一样温和而平稳,“你比我想的还要坚强。”

“老实说,除此之外我也不剩什么了。”哈利自嘲地笑了笑,但立刻调整了情绪,“这真不可思议。我以为我在这什么魔法都使不出呢。当然,我想这不算是我的魔法。”他把左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晃了晃食指上嵌着复活石的戒指。锁着他手腕的镣铐应声作响。邓布利多能看到它们在学生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淤痕...

他皱了皱眉。

“我在禁林里差点把它丢掉,伏地魔的手下这回倒来得挺及时…”

“你提醒了我。”邓布利多挥了一下手——什么都没发生。“看来幽灵用不了魔法。”听他的语气,这在预料之中。

“不只是幽灵。”哈利耸了耸肩,“也不只是魔法。您肯定想不到伏地魔为了保护他的魂片下了多少功夫。”他调侃地敲了敲自己脖子上的铁制项圈,“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魔法界见到货真价实的镣铐呢。汤姆里德尔的审美简直是十四世纪的。”

他在打趣。其他人会觉得哈利波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邓布利多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学生。

“但愿我能帮上你。”他不无歉意地说。浅蓝色的眼睛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了一件和整间牢房格格不入的东西上,“那是什么?”

哈利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一面镜子。整间牢房布满岁月的伤痕,只有它新得突兀。镜面水银般光滑,里面却没有倒影。与其说是镜子,不如说是一片融化的金属被镶在了墙上。

“魔镜,魔镜。”哈利就轻驾熟地说。

声音像坠入湖心的石子,在镜面激起一串波纹。等水波平息下去,浅灰色的水银镜面变成了半透明的。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镜子里——是罗恩卫斯理。哈利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对面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到罗恩瑟缩在某个地牢般的地方。他在睡觉,但睡得很不踏实...罗恩忽然猛地一抖。哈利一下子扑到镜子前,但它已经变回了暗哑的金属色。咣!地一声巨响。男孩的拳头砸上镜面,像砸上了一面锣。

“哈利!”

“我知道。”哈利气喘吁吁地退了回来,“我知道,抱歉…”

“不。”邓布利多走上前来,没有温度的手按住了学生的肩膀,“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2.

“阿不思,阿不思…!”

盖勒特和金色的晨曦一起涌进餐厅。阿不思闻声把火焰变小,然后走出厨房,朝不请自来的德国朋友比了个“嘘”的手势。

“阿莉安娜还在睡。”他低声说,“我答应过阿布福斯今天在家照顾她...”

对方压根没理那套,径直走过来,像拔出佩剑一样骄傲地抽出自己的魔杖,“昨晚你睡着之后我做了个小试验,看好——”盖勒特说着念出一段咒文,与此同时魔杖在面前的橱柜上敲出一串音律般的节奏,“好了。” 

“什么好了?”

“你昨天不是说那个麻瓜的…什么什么筒很了不起吗?”

“伟大的发明家雷奥纳多达芬奇的密码筒?”阿不思努力保持着脸上富有涵养的笑容。

“对。”盖勒特扬起下巴,用一种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现在有请伟大的发明家盖勒特格林德沃向你证明,但凡那些麻瓜们看上去略胜一筹的技术,不过是在巫师发明出与之媲美或更胜一筹的魔咒前的昙花一现。”他充满戏剧性地朝面前的碗橱伸出手,“我亲爱的朋友,请容我向你展示我的最新发明——锁心咒。你尽可以尝试你知道的所有解锁咒,赌一个金加隆,没有密钥,你打不开柜门。”

“赌十个金加隆,我打得开。”

“我能说什么呢,既然你硬要输光家底?”

“骄傲是无知的产物。”阿不思优雅地抽出东青木魔杖,“Alohomora。”他伸手拉了一下柜门,纹丝不动。“Öffnenzia。”还是不动。“Dehisco。”依旧不动。阿不思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神气的搭档,“...有意思了。”

“骄傲是无知的产物,亲爱的阿尔。”盖勒特浮夸地甩了一下骄阳般华丽的金发。他本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皱起眉,朝厨房的方向嗅了嗅,“…有东西烧糊了。”

阿不思低呼一声,拔腿冲回了厨房。

 

3.

高塔内的时间格外漫长。

在这漫长的白昼里,只有纳吉尼造访过两次,为哈利送来早餐和午餐。男孩本想在蟒蛇造访时摘掉戒指,却被他的幽灵同伴制止了。

“它看不到我。”邓布利多肯定地说,事实也的确如此。纳吉尼对牢房里多出了一个人的状况丝毫不察,在监督哈利吃完饭后便簌簌地走了。

“您怎么知道它看不到您?”

哈利提问的时候,邓布利多正站在金属镜子前,仔细端详着它。“因为这个。”校长瘦长的手指扣了扣镜面,“如果我猜得不错,它是双向的。伏地魔用它监控这里的状况。他如果看得到我,不会没有动作。”

“哇哦。”哈利别扭地转过身子,企图从物理上摆脱这种令人不悦的可能性。

“别在意它。” 邓布利多轻声说,现在开始仔细地检查牢房的每一寸墙壁,“他认为你没有发现自己正被监视对我们更有利。这会使他放松警惕。”

“没用的。我已经尝试过一切逃离这里的手段了,包括去死。”哈利依旧别扭地侧着身子,冰冷的声音带着平静的愤怒,“伏地魔确保我知道,如果我企图绝食,自杀,或者尝试任何伤害他魂片的手段,他会把我认识的人杀得一个都不剩。”他攥住勒在脖子上的项圈,铸铁冷得像冰,“真多此一举。他明明早就施了咒语,我根本没法伤害自己…”

邓布利多回过头去望着自己的学生。他的眼睛像被雨云覆盖的天,里面装着沉甸甸的,忧伤而遥远的蓝,“哈利,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我们会一起想办法。”

“或者想办法杀了我。”哈利背对着他说,“还有那只蛇。”他深吸了一口气,凌乱的黑发靠在石头墙壁上,“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用…也许伏地魔已经有了新的魂器,也许…”

“即使是那样,” 邓布利多又在继续检查墙壁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

“可我连魔杖都没有…”

“凡事多往好处想。你没有魔杖,但你有我。我是个鬼魂不错,但也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哈利回过头来,隔着惨淡的日光望着对方。他轻轻眨了眨眼睛,然后在镣铐的摩擦声中抹掉了一滴泪,“…能再见到您真的太好了,教授。”

 

4.

“碗橱里锁着你的情书吗?”

阿不思回过神,瞪了阿布福斯一眼。

“一直神经兮兮地盯着它看,鬼知道你又和格林德沃搞什么名堂…”

“阿布福斯!”被一语道破天机的长男义正言辞地看着第六感异常敏锐的家弟,“你应该对我们的客人更礼貌些。盖勒特一直对你很友好…”

“在你面前。”阿布福斯毫不客气地指出,“你不在的时候,他只当我和阿莉安娜不存在。”

“他没有当你不存在,他只是不知道和你聊什么…”

“不知道和我聊什么?”阿布福斯的语调陡然提升,“很抱歉我不是17岁就在《今日变形学》上发表论文的少年天才,也没法对和尼可勒梅通信的过程侃侃而谈!你的魔法造诣这么高,怎么连烧个菜都能烧糊,还是你不屑将你那伟大的魔法天赋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阿布福斯,你适可而止,你——”阿不思的余光瞥到桌子对面不知所措的妹妹,猛地打住了话头,他吸了一口气,然后换上长男独有的一本正经的面孔,“如果你不喜欢盖勒特,我会拜托他不要来打扰你和阿莉安娜。他以后不会出现在这里。我需要和他见面会去巴沙特夫人家找他…”

“好啊。”阿布福斯冷笑了一声,“你早就想逃得离这越远越好,我倒给了你一个好借口。”

“你够了,阿布福斯。”阿不思的声音也冷峻起来,“你到底是对盖勒特不满意,还是对我不满意,不如直接说清楚。”

“我都不知道现在还能把你俩区分开。你们都是目中无人的混蛋!”阿布福斯气鼓鼓地站起身,粗暴地收走了阿不思还没吃完的盘子,“我刷完碗之前你最好把那该死的碗橱打开,或者找把斧子劈开它。”

阿不思挫败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的阿莉安娜,“…我带你上楼吧。”但金发少女摇了摇头,追着阿布福斯的背影跑进了厨房。阿不思又在原地坐了一会,最后认输地走到碗橱前,抽出魔杖,字正腔圆地重复了盖勒特早上咏诵的魔咒,魔杖在碗橱上轻轻敲击,他边敲边在心里默念出猜测的密钥…

咔哒一声,锁开了。

阿不思拉开柜门,注意到两叠摞起的陶瓷器皿间多出了一样东西——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朱砂色的盒身,盒盖中心嵌了一片浅色的木头——大概是白腊木吧——上面雕刻着死聖的图样。他把它拿了出来。盒子的手工很精细,打磨得溜光的木材表面涂了蜜蜡,摸上去有种象牙般的质感。死聖的图样在昏暗的灯光里清晰可辨。

阿不思端着它,欣赏了好一会之后才打开扣钩,像考古学家对待新出土的文物那样,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个黄铜制成的圆筒。圆筒和他的拳头差不多大,比盒子的做工更加精美。虽然看上去是圆柱形,却比普通的圆柱体复杂。它由很多片金属拼接,镶嵌而成,正中间的雕花铜框里叠放着五排字母。它们沿着圆柱体的外围连成五个圈,是五排完整的罗马字母表。

“…密码筒。”

阿不思发出了一声赞叹的低呼,抽出夹在圆筒和檀木盒子之间的卡片。卡上用优雅的斯宾塞体写着:

我说过,巫师只会做得更好。

你的,盖勒特。

 

5.

邓布利多没花多少时间就弄清这是谁的牢房了。

不,没花多少时间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他第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的牢房了——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囚犯把自己的牢房布置成这样,前提是那算布置的话。花岗岩石壁粘满了旧报纸,大部分都呈现灰褐色或者棕绿色,棕绿色是因为那些浸过雨水的报刊为苔藓提供了一个相对舒适的生长环境。新新旧旧的剪报和背后的墙壁长在了一起,字迹模糊不清,油墨透过腐败的纸面,渗进了背后的石头缝里。即使你没法整段整段地阅读上面的内容,依旧能从些许尚可辨识的印刷体里分辨出一个出现频率过高的名词…

“…你有一个非常狂热的粉丝。”

哈利这么总结,继续和邓布利多一起检查牢房。

“成功会给我们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哈利。但那些最刻骨铭心,令人念念不忘的,往往是我们的失败。”邓布利多从角落里拾起一本杂志,它立刻散开了,最后他手里只剩下一张第87期《今日变形学》的封面。

“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但他令我印象深刻,哪怕我只见过他两次…哦,那应该不算是见过。”

哈利走到那道细长的窗户跟前,再一次向外伸手,立刻触碰到某种不可见的场。它的触感像一张透明纤维编织的网,但那不是纤维,而是魔力。男孩转过头,望着背对着自己检查牢门的导师,“教授…”

邓布利多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他的声音听上去意味不明。

“我曾经看到他在这里。”哈利寻着记忆走向牢房的角落,“在这。”他停在那,注视着那寸阴暗,狭小的空间。原来格林德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瘦。邓布利多回过头。哈利能从对方眼中读出某种翻涌的情绪,只有一刹那,然后它们恢复了平静。

…像被一场骤雨席卷的海面。他默默地想。

“他说了什么么?”

“他说了谎。”哈利想垂下眼睛,但在他能那么做之前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他对伏地魔说自己从未拥有过那根魔杖。”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

“他们说他在最后的几年里表现出了自责。我希望这是真的。也许对伏地魔说谎就是他在企图弥补他的过错…防止伏地魔拿走死聖。”

“也许。”哈利转过头,看着墙上那些斑驳的剪报,和它们在微风中舒卷着的微微颤动的页脚,“也许…也是防止他入侵你的坟墓。”

余光中的邓布利多动了动。

一个很微小的动作。

哈利甚至不确定他动了。等他回过头时,校长脸上依旧是那种平静的,若有所思的神态。男孩忽然想到了什么,“...在禁林里您没有出现。我使用了复活石,但没看见您。这次我戴上它时,只有您出现了。”

“老实说,我对它的运作原理不是很了解。有关死聖的记录不多。而我又刻意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避免去接触它们。”

“您说过强大的情感会留下印记。”哈利喃喃自语道,伸手碰了碰那面斑驳的墙,“...就像闪回咒一样。”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了下来。瘦长的手指摩挲着崎岖的花岗岩地面,“…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在这?”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哈利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垂下脑袋,红色的长发随之滑落,烛火般点亮了那方狭小的,幽闭的空间。浅蓝色的眼睛抚过每一块光秃秃,冷冰冰的花岗岩石板,连石头与石头之间狭小的细缝和角落里那张挂满了灰的蛛网都不放过…

邓布利多的样子就像在钻研一道艰深的,晦涩的魔咒。就像王子端立在睡美人床前时,思索着如何落下那个命定的吻...

“哈利,”他忽然说,语气变得轻盈而好奇,“蜘蛛网后面有东西。”

 

6.

“苏格兰什么都好,就是啤酒太差劲了。”

盖勒特把手里的纽卡斯尔棕啤推到一边,从随身的牛皮背包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这是什么?”阿不思靠了过去,只见对方潦潦记下几笔,却不是用英语或德语,更像是某种过度简化的阿拉伯文字。

“我的一些想法。”盖勒特啪嗒一声合上本子,“想到了就写下来,免得忘记。”

“用代码?”阿不思觉得有些好笑,“你是怕别人窃取了你的点子么,天才?”

“别傻了,阿不思。我只是想得太快,必须用一种简单的方法做记录。英语和德语太繁琐了。况且…”盖勒特端起对方的红酒喝了一口,满意地扬起眉毛,“如果真有什么人想拿走我的点子,随他拿去,反正除了你我,这世上没有第三个人有才华实现它。”

“才华我不敢说,但这世上确实很难找出第二个你这么自恋的。”阿不思笑着拿回自己的酒,微醺的感觉让他心情很好,副作用是嘴巴也会变毒。

“第三个,阿不思。找不到第三个。别忘了你自己。”盖勒特也有点醉了,不过看起来很兴奋。酒精正透过他白皙的皮肤,挥发出一种诱人的粉红——阿不思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盯着对方的脖子看。他垂下眼睛。盖勒特朝酒保打了个响指,“再来一杯他喝的这个。”他指了指阿不思的红酒,又指了指酒的主人,“记在他账上。”

“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给你买酒。”

“但你欠我十个金加隆,宝贝。”

阿不思差点呛到。刚才盖勒特叫他什么?德国男孩点的酒端了上来。盖勒特举起玻璃杯,优雅地转了转。阿不思真好奇德姆斯特朗究竟是一所怎样的学校,能培养出这种将风度和无耻完美结合在一起的混蛋。霍格沃茨高材生笑着从包里掏出那个紫檀木盒子,放在了桌上。这回换盖勒特愣住了,“…你打开了柜子?用什么咒语?”

“谁知道呢。”阿不思故作为难地说,“只能解释为我的魔法造诣较某人略胜一筹。”

“不可能。没有密钥的话…”盖勒特顿了顿,接着眯起眼睛,“这是作弊。”

“智慧,我亲爱的朋友。”阿不思像个学究那样老成地摇了摇脑袋,“智慧,胜过一切法术。”

“但我赢了。如果你记得,我们打赌的内容是‘没有密钥,你打不开柜门’。”

“如果你真如你描述的那般过目不忘,我当时的回答是‘我打得开’。”

“你是个狡猾的混蛋,阿不思。”

“不敢当,不敢当。”阿不思像谢幕的魔术师那般欠身鞠躬,“不过我还是愿意给你买酒的,宝贝。”

盖勒特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比圣诞时挂在驯鹿身上的铜铃更悦耳动听。不知今年圣诞时他们会在哪,也许早已在寻找死聖的路上了。阿不思迷迷糊糊地想。

有盖勒特的圣诞一定不会无聊。

哦,但酒精对自己可真是不友好...

“喂。”

阿不思回过神,差点撞上一张英俊的脸。那张脸靠得那么近,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德国男孩一根一根浅金色的睫毛,和它们之下,焰火般的蓝眼睛。它们让他回想起第一次召唤守护神的瞬间,自魔杖顶端迸发出的,源自灵魂的蓝。是不是有人调小了酒馆的背景音?只有他的心跳清晰可见。是不是有人拨慢了时间的流速?像拨慢一张老式唱片。阿不思凝视着那双蓝瞳,亲眼见证了它们在他的吻落下时微微收缩,然后缓缓扩大。盖勒特太紧张了…

阿不思心中窃喜。

在许多事上,我们都希望自己占得先机。

 

7.

躺在他掌心的小东西不可思议。

比金飞贼大不了多少,完全由抛光的石片拼接而成——石片与石片之间无论从颜色还是纹理上都不遵循任何规律,仿佛制作者捡到什么就用什么,毫不顾及作品的整体美感。与天马行空的材料选择不相匹配的是它精细的手工,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石头紧密地契合,每一道缝隙都经过细致的抛光,打磨。这绝不是一个粗制滥造的玩具,倒像一件匠心独运的工艺品。即使它是些没什么价值的烂石头片拼成的。

“密码筒。”

邓布利多读心般解答了哈利脑中的疑问。

“密码筒是什么?”

校长似乎笑了一下,“…伟大的发明家雷奥纳多达芬奇的点子,一个原始的机械密码锁。”他点了点正中心用花岗岩框出的空间,“把正确的密钥旋转到这里,排成一行,锁就开了。它可以保护信件,图画,或者任何以纸作为载体的信息。”

“但它看起来一摔就会碎。如果有人想窃密,直接把它摔碎就行。”

“如果强行打开它,里面的信息会销毁。密码筒里的纸是很薄的草制纸。放进去之前会先把它绕在一个小玻璃瓶上。你可以轻轻晃一下。”

哈利晃了一下,筒里传出汩汩响声。

“那是瓶子里的醋。强行打开密码筒会弄破玻璃瓶子。在窃密的人看到纸上的内容前,醋就会把草制纸化成一团纸浆了。”

“了不起。”哈利惊奇地眨了眨眼睛,“呃...这是他做的?”

呼风唤雨,叱咤欧陆的黑魔王会做手工艺?

“也许是为了消磨时间。”邓布利多说,显然他自己并不为这个答案信服。

“或者...是伏地魔的圈套。很难想象他会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纰漏…”

“也很难想象他的圈套会是精致的手工艺品。”邓布利多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伏地魔可能仅用魔法检查了这里,所以对一些丢弃在角落里的碎石子,玻璃瓶,醋和草叶子没太放在心上。”

“确实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

校长点了点头,“蹲监狱的人也能弄到。”

“但这意味着里面没装什么魔法器物。多半只是一封信,或者一张图纸什么的,可能对我们没多大帮助。”

“是的。你要打开看看吗?”

“为什么不呢。”哈利仰起脸,翡翠色的眼睛轻轻一弯,“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他轻轻拨动了字母转盘,密码筒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像溪流中的鹅卵石彼此碰撞的响声。男孩忽然停了下来。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这可能是他的…遗书。我们真的要打开它吗?”

“打开吧。”

“我可以把密码试出来。”

“五排字母,每个有二十六种可能性。”

“呃… …”

“大概一千两百万种可能的排列组合。”

“我一直觉得霍格沃茨应该开设数学课,教授。”

邓布利多笑了笑。

“我不需要试一千两百万次。”哈利说,“事实上,我觉得一次就够了。”他移步到窗户边上,借着夕阳的余晖,拨动了字母转盘…

A-L-B-U-S。

咔哒一声。

哈利笑了。稍微用力拉了一下圆筒一侧,果然把筒芯拽出来了一点。他又多用了点劲,缓缓抽出了整个筒芯。里面有一张纸,包裹在一个圆柱形的小瓶子上。哈利把那张薄薄的纸取了出来,“您想读吗?”

“你念给我听吧。”

男孩把纸展开了,不得不眯起眼睛辨识里面的字。是潇洒,华丽的斯宾塞体。当然,也很难辨认。他读了起来,“致…哎?”

“怎么了?”邓布利多走到了哈利身边。男孩攥着那张纸,又盯着那排漂亮的字好一会之后才继续念道,“致大难不死的男孩…”

 

8.

阿不思再稍微用力,突然,金属圆筒就像设计精巧的望远镜一样‘砰’地一声开了——筒芯和筒盖彻底地分离开来。他惊喜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样?”

盖勒特停下笔,转身看着他。

“不可思议。”阿不思朝筒芯里望了一眼,里面是空的,“这里什么都没装?”

“真的用它保存信息?”盖勒特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得了吧,阿不思。麻瓜的发明顶多就是些精巧的手工艺。别指望它们真有什么实用价值。”

“那你做它干嘛呢?”

“你不是喜欢这些小玩意么。”

阿不思把密码筒重新组装了起来,“也不都是华而不实的手工艺。麻瓜的想法有时也颇具可取之处。”

“比如什么?”

“比如他们的哲学思想,社会体系,阶级划分,有很多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我同意。”依旧在奋笔疾书的盖勒特淡淡地说,“有很多值得我们利用的地方。”

阿不思微微皱了一下眉,“或许…”他摆弄着手里的密码筒,“我们应该建立一种共和体制,让麻瓜的精英分子也能参与进来。单纯的血统划分可能会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的来源,我们也得考虑到那些来自麻瓜家庭的巫师。”

对面的书写声停了片刻,“...或许。”

“麻瓜还有许多我们可以学习的科学知识。去年有个叫赫兹的人发现了一种能以波动形式传播的电磁场。听说在此基础上,意大利人已经研制出依靠波作为载体的通讯技术了,叫…无线电。如果能善加应用,说不定可以跨越英吉利海峡传递信息…”

“阿不思。”盖勒特站了起来。逆着光,他的身影尖锐而突兀。“你对麻瓜持有这种暧昧的态度是非常危险的。你忘了伤害你妹妹的凶手是谁吗?”

阿不思垂下眼睛。

“我承认,麻瓜的思想有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师夷长技以制夷。”盖勒特抱起双臂,开始在屋子的前端走来走去,他的身形在晃动的烛火中,一会明一会暗,“我也不是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不,阿不思。我们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知道一个叫达尔文的么?”

阿不思点了点头。

“我读过他的《物种起源》,在德姆斯特朗的图书馆里。想不到吧?外界总谣传德姆斯特朗只收藏和黑魔法相关的书。生存斗争,变异的法则,以自然选择为核心的进化论——梅林,我读到那章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他停了下来,双臂撑在桌子上,深深呼吸,似乎在回味那时的感受。过了一会,盖勒特抬起头来,凝视着端坐在沙发上的朋友,“我们的斗争,是自然选择的一部分。我们注定会成功,因为我们是更优越的物种。当我偶尔看到聪明的小鸟,或者小猫小狗,也会觉得他们很可爱。但我不允许任何人把它们摆到和我相同的位置,获得和我同等的尊重。任何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阿不思?”

“我明白。”阿不思轻声说,把手里的密码筒放在了一边。盖勒特的表情忽然柔和下来。他绕过桌子,走到朋友身边,在那头燃烧的红发上落下一个宠溺的吻。

“这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他柔声说,磁性的声线满溢着蛊惑,“也是为了你的妹妹,为了这个魔法界,为了所有和我们一样的人。这才是我们斗争的意义…”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阿不思抬起手,紧紧搂住了他的朋友,“我明白,盖勒特。你是对的。”

 

9.

“准备好了么,哈利?”

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好了,教授。”

“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面镜子。

男孩伸出双手,感受着黑暗的力量漫过四肢五骸,犹如密密麻麻,尖锐而细小的电,与他的血液交织在一起,带着炙热的灼烧感。它们几乎漫到他的手指尖了。哈利找准那个空隙,猛地向前一推!

一股原始的,未经雕琢的魔力奔涌而出。

轰!地一声把那面镜子震碎了。

晶莹的碎片奔散开来,顷刻间熔成千万滴细小的水银,接着像断了线的珠链般哗啦一声撒了满地。水银珠子在夜色中骨碌碌地滚动,伴随着依旧附着其上的,惊涛骇浪般的魔力。

哈利屏息凝神,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哇哦。”

这是他此时此刻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词。

“感觉怎么样?”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看着他。

“棒极了。我是说…要是我早会这一招的话…”

“在你没法驾驭它的时候,强行使用会适得其反。”

“但现在的我和过去又有什么不同?”

“大不相同,哈利。和刚入学的你相比,现在的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哈利笑了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放在脖颈间的铁项圈上,只动用了一点魔力就将它摘了下来,比摘下一条项链难不了多少。

“你确实很有才华。”邓布利多不禁感慨道,“即使是在黑魔法的领域也有相当的天分。”

“但您从没教过我如何驾驭黑暗的力量。”

“我并非无所不知。至少在这件事上,你已经懂得比我多了。”邓布利多不无叹惋地说,“现在你有了一位更好的老师。”

哈利笑着摘下了双手的镣铐,“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最好的老师。”

“真高兴听你这么说。下次我见到他时,可以好好吹嘘一番。”

“请代我向他致谢。”

哈利走到窗边,抓住窗外那张魔法编织的网,向后一拉,竟生生用自己的魔力将它扯断了。窗外是浓密的夜色,黑暗无边无际,触手可及。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撑在窗台上,“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在那之前,”邓布利多忽然说,“你介意把戒指摘下来吗?接下来旅程,我想我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堆已经开始发霉的书刊,“而且…我很好奇我的文章获得了怎样精彩的批注。”

哈利沉默地看了对方一会,最后还是抛出了他最想问的,“您会再见到他的,对吧?”

邓布利多瘪了一下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极了,虽然六十四岁的他本就很年轻。

“我最近在想…”他悠悠地说,“天堂里面蛮拥挤的,而人间乏善可陈。”

“哦,我的梅林。”哈利苦笑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摘下戒指,恭敬地放在了那张草制纸上,“...再见了,阿不思。”

忽然,他注意到漆黑的牢房里多了什么东西,两点幽幽绿光——“糟了!”哈利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绿光嗖!地一声扑了上来。

 

10.

哈利反射性地抬手去挡——砰!

他面前出现了一堵透明的墙。现在能看清袭击他的东西了,是纳吉尼。蟒蛇摔在地上,企图逃走,但哈利在它能跑远之前集中魔力,伸手一拽——哧啦!一阵鳞片的响动,划穿夜色,有如钢鞭打上地面。哈利一把将蟒蛇从地上拖了起来,用魔力。

【住手,小鬼!如果你想要你的朋友活命…】

【该住手的是他,如果他还想要他的魂器。】哈利扼住蟒蛇的下颚,另一只手咔吧一声把它的毒牙掰断了。巨蟒的身躯在空气中扭动,但怎么都挣脱不了对方的束缚。【别白费力气了。】哈利冷冷地说,【我是他全盛时期制造的魂器。你的魔力和我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纳吉尼突然笑起来。

哈利都不知道原来蟒蛇也会笑。

【我在全盛时期制造的魂器?】它的声音变了,【在你能走出这座塔前,我就会在地面等着你了。届时,我会带来那个红发小崽子的脑袋。】

【你得先抓到他才行。对,里德尔,我知道你还没抓到罗恩——别想再用幻像蒙我——我翻阅你就像翻阅我自己。】哈利掐着纳吉尼,一边说一边退到窗户边上,【你刚刚说你要在地面等我?】

【住手,哈利·波特!如果你敢自杀,我就把霍格沃茨夷为平地!】

【哦,亲爱的,谁提过自杀?】

哈利一手扼着蟒蛇,一手撑住窗沿,突然猛地向后一仰。纳吉尼尖叫起来,扭动着身躯,被下落的哈利拉进黑夜。

他们在坠落。极速地坠落。

像坠下比萨斜塔的铅球,不可逆转地扎向地面。哈利在呼啸的寒风里贴上了蟒蛇的脸。

【猜猜看…】男孩的蛇语如同一声叹息,【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巫师?】

 

11.

风声停止了。

哈利悬停在半空。

接着像鸟一般,飞了起来。

 

0.

男孩攥着那张纸,又盯着那排漂亮的字好一会之后才继续念道… 

致大难不死的男孩,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代表我最后的预言成了真。你能打开密码筒,想必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么就让我们省去那些对我的头衔和经历的赘述,直奔主题吧。

我能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如果你有胆量尝试一位黑魔王传授给你的方法。《预言家日报》说你是霍格沃茨最勇敢的学生?我拭目以待。

你没有魔杖,我预见到了这一点,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魔杖只是载体,就像传输信息的无线电,并非信息本身——我们的魔法源自我们的灵魂。你小时候不用魔杖也能施魔法,记得么?回想起那时的感觉。我们就从那开始。

你现在用不了魔法,因为你的灵魂被套上了枷锁。仅仅指你自己的灵魂。它不是你身体里唯一的主人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要做的,就是动用另一个人的力量,一切困境便迎刃而解。

啊哈,你在想这哪有我说的那么简单,是么?因为你不曾尝试过接触他。这是你的天性所致,趋善避恶。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是阿不思的得意门生。我保证,这不会比守护神咒更困难。现在闭上眼睛,潜入你的精神,像游泳那样浸没其中。感觉到了吗?他蛰伏在你最不想触碰的黑暗里,在你最想避开的地方,你最恐惧的,最憎恶的地方。就朝着那里走,不要回头。

这会让你很不舒服。

你越是抗拒,这种不适感只会越强烈。不要惧怕你的黑暗,孩子。往往是在黑暗中,我们更容易找到光明。哦,请忘了刚才那句话。那听起来简直像阿不思的口吻。我更喜欢的说法是,把他想象成一块黑巧克力。阿不思会喜欢这个比喻的。

你到那里了吗?现在伸出手。当你触碰黑暗的时候,黑暗也在触碰你。有点疼吧?就像你小时候动用魔力时那样。别害怕,我们学习骑扫帚时也会摔跤。现在试着把对方的魔力抽过来一点,他会允许你那么做的。越是桀骜不驯的动物,在比自己强大的捕猎者面前就越懂得屈尊俯就。况且被你忽视了这么久,他会非常希望炫耀一下。

别做得太过火了。

第一次做任何事都不宜太激烈。

再试一次吧,这回选择一个目标。哦不,别用你的手铐或者任何附着魔法的器物。在你能驾驭他之前,别让那个人发现。随便拿什么试试,那个密码筒就不错。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是时候让它寿终正寝了。

如果你成功了,不如再陪他玩一会,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那些用善意和友谊搭建起来的桥梁,总是胜过那些用威胁和武力搭建的。瞧瞧,我听上去又像阿不思了。我早该把那些破报纸摘掉。

现在感觉怎么样,找到一点当黑巫师的感觉了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吧。哦,别装了,你肯定觉得酷毙了。你非常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野心勃勃又道貌岸然。当然是褒义词。

现在你拥有你需要的一切了,男孩。不用谢我,谢谢他。帮了你的人是他。说到白魔法和黑魔法的融合,那绝对会成就一番伟业,你不这么认为么?我在给你洗脑?那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了。但你知道我是对的,孩子。魔法没有善恶之分。有善恶之分的是人的心。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老顽固。我想我是的。想知道还有谁也是个老顽固么?哈。

这张纸快用完了。

请原谅一位老人的啰嗦。我很高兴我的最后一封信是写给阿不思的学生的。我能从报上读出他对你的喜爱。我嫉妒?也许吧。也许这才是我传授给你黑魔法的真正理由。我不允许他的任何一件杰作没有我的参与。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孩子?所以别和他置气了。你瞧,我比他卑鄙得多呢。好像有脚步声,多么振奋人心。我有多少年没接待过一位访客了?但愿我的英语不是太烂。最后一点提示,请原谅我对你耿直的小脑袋瓜不是特别地有信心——他会飞。

祝你好运,男孩。 

你的朋友,

盖勒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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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有了新海报,等待的过程变得十分美好。一句话总结这篇文就是心机boy盖勒特专业拐孩子一百年,死了都要拐。阿不思和伏地魔在如此不忘初心善始善终的大魔王面前甘拜下风。后来?我猜后来阿不思和盖勒特就孩子的教育问题打了一架。诸如:你不要教坏我的学生。什么,你的学生?哈利来告诉我谁教你的法术比较酷?之类之类。小时候被问到更爱爸爸还是更爱妈妈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是不是,哈利?

 

P.S. 感谢各位读者长久以来的支持,感恩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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